p>阿伦斯(Sönke Ahrens)介绍德国社会学家卢曼教授(Niklas Luhmann)笔记方法的 How to take smart notes 一书今年出了中文版,书名译作《卡片笔记写作法》。我觉得这个翻译很恰当,之前我们做介绍视频或者写小文章的时候,常常习惯性不加思索地就称之「卡片笔记法」。只提「卡片笔记法」是不确切的,因为忽略了记笔记与写作间的关系,译成《卡片笔记写作法》则突显了写作在这里的地位——记笔记的最终目的是服务写作,因此,卡片盒不仅仅是一种笔记法,更是一种写作法,是建构合理写作流程的重要环节。

用小卡片记笔记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年间很多学者都习惯用小卡片做摘要做记录。比如说,《智识的生产技术》中,作者梅棹忠夫细致地介绍了他从笔记本记录转向卡片的缘由,以及如何制作卡片。

又如《卡片笔记写作法》一书几篇推荐序中也多次提到作家博纳科夫,他同样习惯用卡片来记录自己的所思所想帮助创作。我想起自己小时候,老师也曾推荐过我们用卡片来做一些摘抄,甚至学校还发过一些硬质横格文献卡片。后来也听说有些老教授习惯在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放几片卡片,再插一只钢笔,方便自己记录即时灵感。也了解到,在早期的词典编纂过程中,专家们会大量制作词条卡片,相互参照,最终再集结成书稿。总之,想必很多人都认识到用卡片做记录的方便之处 -- 体量小,方便携带;彼此相互独立,又方便组合。

上面几个例子中都是用卡片来做记录,记录的出发点虽不尽相同,但大体都是为了捕捉和记录信息,可以进一步整理。以我自己的经历为例,一直说「不动笔墨不读书」,读书要勤记勤写,但笔记写完怎么整理,怎么用其实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和打算的。大致就是,这个内容很好,没准有用,我先记下来。这样的结果就是我的笔记通常要么是严格规整的摘录,要么就比较杂乱,形式各样,每次要用的时候依然要做许多重新理解重新整理的重复工作。

《卡片笔记写作法》提倡将记笔记嵌入整个写作流程中来,而不是把它当作写作的准备环节。也就是说,我们在记笔记的时候需要有个更长远更明确的目标,记笔记帮助我们思考,最终目的是写作。正是这一点让我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转变,重新认识了记笔记这件事。之前做笔记经常会想,这个内容很好,没准有用,记下来。

现在会多想一步,这个内容我以后可以怎么用,怎么写可以让以后更好用。因此,我也更充分地理解了书中所讲永久笔记(permanent note)要原子化、结构和语言要完整,不断回顾过往笔记建立链接,这样可以让未来的自己更好理解曾经记下的内容,更有效地转化成文章。

我的实践经历发现,我很少能像书中介绍卢曼教授那样,笔记内容可以直接用作文章初稿,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写作的阻力似乎在变小。首先,尽管我通常觉得我的笔记虽然认真写了,依然不能作为初稿段落,但这是我至少有了若干个认真写就的段落,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增删、整理。即便这些段落自己再不满意,我不再会面对一个空白文档,为了第一句话而纠结一个上午……其次,如果我们已经积累了许多相互关联的笔记,那可能我们的想法就是在不断增加新笔记和建立新关联中生发出来的,这时,即便看到一个空白文档,我们的心中也是大体有了文章的框架。

另外,写一篇好论文通常不是易事,而「写一篇论文」这个任务又很难量化,不好具体安排到日程中去,可如果拆成看某篇论文,写一条关于某某方面的笔记,则变得相对容易操作许多。即便觉得自己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写完一篇论文,一天之内花两三小时看完一篇论文,再花一小时写一段笔记,似乎是可以轻松完成的任务了。这样日积月累,一个月积攒了十数条乃至数十条考究的笔记段落,写成论文也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