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初中住校，虽然学校不允许，大家为了跟家人联系方便还是偷偷带了手机。那会大多是父母淘汰下来的各个型号的诺基亚功能机，塞班流行起来都是后来的事。其中有两台，是我们这帮朋友互换玩手机时的香饽饽，一台是当时全球最薄的三星 X820，另一台是当年全球热卖的摩托罗拉 Razr V3。尤其 Razr，超薄的机身、利落的外形、合起盖一声脆响，尽管可玩性比不上那时如日中天的诺基亚，它还是让人爱不释手。这也是我在功能机时代对翻盖形态的最大渴望。

十多年后，我深陷在买不到合适的小屏手机的泥潭里。在我等凑合相中的机型降价时，联想 moto 发布了国行版的 Razr 60 Ultra，这款海外定价合算要一万多块的竖向折叠机，在国内冷不丁报了个五千多的起售价，还有十年前我在 Moto X 上没体验到的木质贴面可选。我在发布会第二天就下了这远超预算的一单，考虑时间甚至短于 Flip3。于是时隔两年，我又一次拿小方块当了主力机。

它没有完全满足我最初对主力机的全部设想，但这一个多月下来，我远超预期地习惯。

小，但大

四年前聊 Flip3 时，我说手机有个不可能三角，在电池革命真的到来前，手机的手感、续航与性能总要抛弃一样。

我之前几年一直在换的大多数手机，包括 Flip3，都在为了手感放弃另外一样，偶尔另外两样都放弃。比起 Flip3 当年骇人的 3300 mAh 电池配火龙 888，Razr 60 Ultra 让我有种生在好时代的救赎感。

Razr 60 Ultra 塞下了 4700 mAh 的电池，容量算不得大，毕竟除了三星和苹果，直板机们都已经在电池容量上破五超六，但配上折叠屏上少有的核心齐全的旗舰 SoC 骁龙 8 Elite，它的续航体验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发热有，但基本都是正常范围，在小折叠机型上不算严重。我没有做过严谨的测试，但以我中低强度的使用水平，它一次充电撑一天完全没问题，续航翻了起码一番，出一天门也不用绑定充电宝了。我从没想过能这么快在折叠屏上有这样的体验。

续航和性能都有了，自然地，Razr 60 Ultra 的问题，就是「砖」。

Razr 60 Ultra 有一块 4 英寸的外屏和一块 7 英寸的内屏，宽度达到了 74 mm，重量也直接干到了 199 g，在浅一点的裤兜里体感明显——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它都称不上小，但好歹它能折起来，不会像没戴保护壳的索尼一样滑出口袋。这也是我感受到它与 Flip3 的最大不同。

与几年前的一小条相比，能铺满顶盖的外屏着实更加吸睛，智能手机早期的屏幕战争像是在这里重演。按目前的爆料看，即将登场的 Flip7 也要跟上其他厂商的步伐变宽变大了，按我看的新闻源的说法，「像 razr 60 Ultra」。小折叠老祖宗终于又站起来了。

我没什么抱怨的余地，但这恰巧是我对它最不满的地方——用 Flip3 时，我不止一次说过它已撑满了我的手掌极限，至于 Razr 60 Ultra，它的握持感简直就是折磨。我这一个月也没能习惯这个宽大的设备，尤其现在它还在「新机保护期」，我是断断不敢把它厚重的官方保护壳拿掉的，何况它已经给 Razr 保了不止一回命——越大越抓不牢，越抓不牢越戴壳，越戴壳就越大，恶性循环。

好在它再砖，也至少有个折叠形态。只要我用手机不是为了与他人交流，只是一根拇指点点划划看信息流和视频，这个方块还是能安稳呆在手里的。

只是这种安稳也有折扣——因为机身变宽（和夹缝变窄），戴上随机附带的保护壳后，我完全无法单手展开 Razr 60 Ultra，自然也没有单手完整操控内屏的余地。并不是它本身做不到，硬要说起来，最难甩开的小折叠其实就是采用超大悬停角度铰链的三星，其他厂商为了浅折痕选择的铰链不用掰多远就能弹开，包括 moto。这是我的问题。

也因此，Flip3 努努力还能做到的单手甩开屏幕的复古味，对我来说就只留在 Hello Moto 的铃声里了。好在它的外屏策略也比三星激进，除了少量系统应用，其他的 app 都可以完全在外屏使用，甚至还有「滚珠迷宫」这样专为外屏设计的游戏。唯一的问题是偶尔展开内屏后，会额外出一些分辨率变化导致的 UI bug，倒也不太影响使用。

基本合格的 MyUI

在入手之前，我最常听人说起的就是 moto 的本地化有问题——考虑到联想的收购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把 moto 视为国产手机其实完全可以，而且这么算下来，在一众还能叫得出名字的「国内大厂」里，联想 moto 可能是硕果仅存的类原生系统选手。

但这一个月用下来，我其实总体上没感觉 MyUI「本地化不好」，顶多是他们没像其他厂商在 UI 上大动干戈。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主战场一直在海外——竖折手机市场里全球市占率第一的就是 moto，能干到 40% 多，在国内反而几乎看不见，再专门做一套复杂的皮肤纯属平添烦恼。光说本地化，其实他们做得挺足，NFC 门卡、交通卡、外屏专门的快捷支付页等该有的都有，完全没有用索尼那种「真·类原生」时面朝毛坯天寒地冻的局促感，你们体验过国行系统连个指纹支付都弄不明白的绝望吗？

不过魔改少不等于没有。比如国行系统有一个比较明显的问题：内置的同步服务不完整。即使开了 Google 服务，日历同步也基本只能靠 Outlook 这样的第三方应用，还总出问题。

国产 UI 热衷的主题商城和应用商店整合内置，但可能是开发者数量不多，优质资源欠奉。图标个性化里有个「Moto 随心变」配色倒是值得一提。它是类似 Android 原生的主题自适应图标的自制重绘，和原生的自适应图标并行出现在系统中。这个图标可以额外覆盖一小部分至今没有按设计规范来的首页毒瘤，但反正哪边都替换不全，到最后我还是换回了花里胡哨的默认。

除此之外还有些散在的 bug，比如用美团单车和航旅纵横的时候总是弹出 Moto AI 助理的权限申请、因为一个有线连 iPhone 传文件的功能而无法识别 USB-C 接口的 EarPods、系统里存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错别字之类。联想的工程师有在好好工作，入手到现在已经更了两版系统，我能体会到的问题还真修了些，但仍然是凑合的状态——大面上没事，越用越皱眉。

写新玩意的时候，我提过一个很招笑的事。联想在做宣传时，给这台机器定的全名，叫「联想 moto razr 60 Ultra AI 元启版」。这个名字他们从使用 8s Gen 3 的上一代 Ultra 就开始用了，感觉对 AI 功能非常自信，自信到可以让自己的商品名换行才能显示得下。但内置的 AI 助手——联想的「天禧智能体」——真用起来却显得没那么「聪明」。

我对手机上的所谓 AI 功能要求不高。一是我的工作并不需要它起什么大作用，因为天天捧着电脑；二是比起通话分析、画 PPT 之类的复杂任务，我更需要的是它作为语音助手时，可以敏捷、准确地识别与执行简单任务。在使用其他几家的语音助手时，不管多智能，我最常用的也就是问天气、设倒计时、写提醒事项、定闹钟之类，其他复杂任务都是锦上添花。

而 moto 的语音助手问题就出在最浅显的入口上——它似乎是直接从笔记本上搬下来的成品，缺少非常基础的「无缝说话」功能，且对提示语的识别率不高。一句「嘿，小天」之后，还要等待几乎两三秒钟才能听到唤醒成功的提示音。比起我之前常用的几家，体验明显差了一大截，每次问它事情，就好像在厨房忙活的家长呼喊忙着打游戏的青春期小孩，能不能听见随机，听见了回不回话也随机，直到家长急眼，两三步跨进屋里跟小孩动手。但我一般不动手，因为我身边还有小爱 Siri 跟 Google Assistant 可以喊，洗碗择菜切墩的人手很是冗余。

更尴尬的是，如果接下来的语音指令跟提示音离得太近，识别就会丢字，问东答西。当然，如果一切顺利，它回答表现其实还可以，本地模型的智力应付常见的比价、换算、汇率之类的问题就足够了。但 AI「天启」版嘛，在标准本地模型外，天禧智能体还接入了 Deepseek R1，可以联网回答一些更难的问题，而大概由于 R1 是推理模型，联想小天会把 R1 啰啰嗦嗦自己念叨推理的内容全都大声朗读出来——所以这功能我从来没耐心用完过。

不考虑这个拖后腿的语音助手，系统内置的 AI 功能都还不错，比如内外屏可以分开用的实时翻译机、涂鸦 AI 生图、类似集合剪藏的 AI 收藏、自动识别通勤与出行信息整理行程的 AI 出行，以及可以给电话与微信通话加实时字幕与自动总结的 AI 通话——甚至还有个电话 AI 防克隆功能，可以实时替换掉你的原声，让歹人无法克隆你的音色行骗——哪个拿出来都是能用、好用的东西。所以比起失望，我更觉得可惜，AI 的招牌喊得太响，偏偏衬出了最容易接触的功能入口做得有多不细致。

说到这里，我又要回到这节的开头。联想 moto 在海外的 AI 功能合作方是 Google Gemini，在国行系统中，它变成了三星一样的「拼好 AI」：你在各个功能的条款里，能看到很多名字，百度、讯飞、美图秀秀，还有联想自己。可惜它终究还是没有其他国产厂商万事都能全包全揽的味儿，可以理解，就是有点对不起这副硬件。至少它侧边默认的「AI 按键」可以自定义成别的功能，没有重蹈当年 Bixby Button、Google Button 的覆辙。

定位游移的 razr

我感觉 moto 十分清楚地知道 razr 该走什么路线，只是迫于现在市场风潮（或是顶头上司）的压力，才在宣发上弄成了四不像的状态。

Razr 系列不管是最早的功能机翻盖时代，还是后来随着 Droid 系列复兴摩托罗拉的直板智能机时代，设计语言中都至少保持着一份时尚轻薄。2019 年后的折叠 Razr 把系列名跟品牌名一样改成了全小写，慢慢也从高仿 Razr V3 的大下巴科技风造型变成了现在圆润平凡全面外屏的样子。但竖折叠这个形态天生就跟「时尚」能搭上边，所以即使不再「轻薄」，moto razr 也能很容易地跟当年的 Razr V3 一样以时尚单品的形态留存。毕竟永远有人会为了好看买一部够用且顺眼的手机。

更何况到了家家都是全面外屏的阶段，moto 独树一帜的多材质后盖就是得天独厚的辨识度优势。今年他们还做得更细致点，附送的手机壳都不再是之前的清水壳或者单色薄壳，而是一个认真做了造型的素皮提手壳。首发加赠的磁吸壳甚至附送一长一短两套挂链，就差找个大牌手包联名做定制了。

不光外表，只要玩玩 moto 的系统，就知道他们专门给小折叠做了很多千奇百怪的小功能，比如前面提到的迷宫游戏，还有经典的复古 Razr 模式。他们还做了一个八音盒，不用手动上发条，只要立着一折就能自动播放。相机除了常见的外屏预览和 DV 模式，还可以打开外屏卡通助手，用一个挤眉弄眼的简笔表情吸引小朋友和宠物的注意。

联想还给 razr 系列专门设计了一个（一群）动画形象 Moo。系统内有不少以它为中心设计的主题和锁屏壁纸，其中一个外屏锁屏壁纸，它还会根据时间做不同的事，通勤时间 Moo 就上地铁，上班时间 Moo 就发邮件，你睡觉起床它也跟你睡觉起床，周末你加班的时候 Moo 还拎着大兜小包出门购物。联想甚至给 Moo 和它的朋友们做了个外屏专属的娃娃机，夹上来足够数量的豆豆就能解锁系列壁纸。

调出它的第一时间，我就想起了 Apple Watch 上的史努比表盘——啥功能没有，但我从上线第一时间一直用到现在。可爱有啥用吗？可爱太有用了。日子过得疲乏，冷不丁发现一个从没见过的俏皮画面，这主动的、微小的惊喜就是瞬发的兴奋剂。应该也没多少人会在累麻了的短暂休息当口，隆重决定打开 AI 画板给自己找找乐子提振精神。

所以在我的理解里，把 AI 当成 razr 60 Ultra 的重大卖点到处都提，实在很怪。

这部手机，从外形到外设，从系统到功能，无一例外地透露着颜值派的事实。骁龙 8 Elite 我喜欢，16GB 内存起步我喜欢，但我先注意到的一定是形态与奇妙的后盖材质；就像我同样在意 IP68、在意 USB3.0、在意不凑数的长焦镜头、上 5000 mAh 的电池和 bootloader 解锁权限，也因为这些理由，放弃了许多标榜自己是「性能旗舰」却外围减配的直板机，却抵挡不住新奇特天然的吸引力。

从功能的角度看，小屏和小折叠背后，都有一层隐含的「减少屏幕时间」的意味在。小折叠不像大折叠，能用更大的屏幕容纳更复杂的交互，从底层改变手机使用习惯。为小折买单的人，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最终都要承受内屏展开带来的时间与操作成本，筛选到最后，能一直用小折叠当主力的，必然是一群本质上可以「不太用手机」的人。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忍得下那些小 bug。一说要挑主力机，直板机的形态能看的太多、能给的太多，想要的也更多更全；到了小折叠，它变小躲在桌子上，我也就忘了那些苛刻的要求——AI 功能、精尖配置有了固然好，但只要它能正常、顺畅地执行作为当代生活服务入口的功能，其实都一样。

当然，旗舰芯片很重要，性能越好、能效比越高，它就能用得越久。但细化到每一天，最多的时间还是用小小的外屏看看通知，顺手处理完，全程都不用看一眼内屏。这块变大的外屏，除了能完整地回条微信消息、不用开内屏就看完导航路线，本质上还是那块像手表的窄条屏幕。卖家花几年时间，编出大大小小的新理由，最终能听到的其实还是四年前的那句：「这个好好看，买！」

近水解近渴

开头我没说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手机。因为我知道，满足我所有要求的手机根本就不存在。所以过去几年里，我才周转在各个满足了部分需求的设备之间，花零散的冤枉钱感受不完整的快乐。

我也说了，这次购机历程和当年的 Flip3 一样，是冲动的惩罚。Razr 60 Ultra 很不完美，但它比 Flip3 续航好，比 Find N2 轻，比 Xperia 更本地化，比 13 mini 更有趣，比多亲和 Unihertz 们性能更强。这些散碎的优点，都是过去几年里我迫切怀念的。而我能忽略其他缺陷，是因为想拍照我有相机、想看书我有电纸书、想娱乐我有平板、想工作我有电脑。诸多复杂的任务被分流出去，它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额外帮我补充一下相机镜头缺失的超广角焦段——放在我只用手机拍照的时候，这场面我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发生。

（说到相机，其实我还挺喜欢 moto 这种计算味不浓的状态，尽管我相信 moto 自己对这种现况不满意，但我早就被之前某些手机浓烈的计算摄影搞烦了——我几乎没有成功拍下一张淡蓝带粉的傍晚天空，总有个不知道在哪的 AI 功能跳出来一顿改色，相册里都是我肉眼看不见的壮烈晚霞。我受够了。）

我相信看到这篇的朋友应该没几个买这部手机的。它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太偏门了，内核精装水电，系统毛坯房，外围功能和配置像宜家基本款贴满巴洛克雕花，按理说不该登上四平八稳的主力机位置。但小折叠本身就是这样，买第一次可以因为好奇，但只要能买第二次，那就一定是摸清了自己使用手机的边界在哪，不管是当主力机还是副机。

写这篇的中途，我翻过一眼 razr 60 Ultra 在社交媒体上的差评，大多都来自因为好奇而第一次用小折叠的人，情理之中。如果这是一台自称旗舰的直板机，我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但现在，我就安然在毛坯房里跷脚乘凉，自得其乐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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